第四十一章 二队风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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截流二队罚没的款项,是李爽和薛清商量到最后,得到的最有可能的结果,也是对李爽最有利的结果。在农业局目前的状况下,没有独立的财务权,想将二队的工作顺利开展起来,特别是在因为猪肉大涨,造成的严峻环境下开展起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文说过,在西华这个以重工业起家的城市,农业局的地位非常的尴尬。说不重要吧,辖区内农民的数量又是城市人口的三倍有余,作为管理他们的部门,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农民们生活水平的高低;说重要吧,西华处于半山区半盆地,适于耕种的农田不多,从农业各个方面一年收缴的税收,都达不到工业和商业收缴的百分之一。

在这个一切靠GDP说话、升迁的时代,领导们当然宁愿多投几个亿去弄什么工业开发区,都不愿意投个几百万搞什么农业科技开发。

所以农业局一年从上级部门拿到的拨款很有限,但不能说钱少你就可以不干事了,该干的还得干。但怎么干,这里面的学问就大了!

在中国有个怪现象,不论多穷的地方,哪怕是穷到辖区内的老百姓一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的份上,当地的政府都富的流油。上百万的豪华公车说买就买,堪比沿海发达城市的政府大楼说建就建,每次换届领导上来就说,想致富先修路。苛捐杂税下去了,路能用到领导离开而不大修,民众们就当见了包青天一样的激动。

所以只要辖区内有农民,只要大家还都在吃粮食蔬菜,财政拨款很少的农业局,也一样穷不了。

穷是不穷,但这钱来的也不容易,所以局里能节约的地方还是很节约,比如执法二队,就跟西华市领导对待农业局一样,能少就少,能减就减。

张副局长的专车是三菱越野,不但是他,所有局长都是这个车子。这个要比西华市政府标准配车是高级多了,也是上一任的局长不满市政府的不重视农业的政策,局里自己掏钱买的,还一次买了六辆,挑衅的意味浓重---你们不给钱,老子自己挣自己花!于是他人很快就被和谐走了,车子就留了下来,算是给后来的继位者一点资产吧!几个局长人手一辆,还有一辆作为公用,上次跟着李爽他们下乡被砸的就是其中的一辆。

李爽和张局长来到了位于西华市城乡交界处,西华最大的农贸批发市场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院子大门口。

两扇厚重大铁门让单薄的院墙不堪重负,它们紧紧闭着,只有靠左一边开了个小门。透过门洞可以看到院子里落叶铺了厚厚一层,墙根的杂草都长的有一人多高,门边的墙上一块破旧的白木板上几个斑驳的墨迹,就算是仔细看也辨不清楚上面到底写的什么字。一阵秋风吹过,它还啪嗒啪嗒的发出空洞的响声。

这个院子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荒凉、萧瑟的感觉,好像几年没有来过人一般。

这是李爽第一次来,他有点不相信这里就是自己将要工作的地方,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

“呵呵,环境是差了点,不过,有你在,我放心!”张局长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表情,他从上任也只来过一次。

“按下喇叭,里面应该有人,我通知他们今天开会的。”

副局长还配不了司机,一般在市区内办事的时候,带下属就下属开,没下属就自己开,亏着李爽让大壮弄了个车本,要不今天又要尴尬了。

李爽连着按了三下喇叭,汽笛声震的车内两人耳朵都嗡嗡的响,里面不见一丝动静。

“我下去看看。”李爽瞅了一眼张局长说道。

“不用,我打个电话。”张局长脸上的笑意也不见了,面色铁青的将手机放在耳朵边,厉声说道:“常大牙,人了?我不是昨天就通知了你了吗,都到哪去了?在里面,我都按了几次喇叭了,都聋啦!”

“来了,领导们好,领导们辛苦啦!”

张局长电话才放下,小门里就窜出一个人来,点头哈腰的跑了过来,李爽一看,果然不愧为“大牙”的称号,两颗门牙暴突在外面,再配上一副尖嘴猴腮模样,活脱脱一个耗子精转世。

“二蛋,欧娃,给领导们开门,都他妈利索点!”常大牙看到张局长脸色不对,连忙回身恶狠狠的叫着。

这声可比李爽的喇叭管用多了,话音才落,大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呀的声响,打开了。

在李爽停车的空当,张局长说道:“常...大牙,我指派的二队临时队长,下来有什么不懂的就直接问他。”

李爽和张局长站在车前,看着在常大牙扯着嗓门的吆喝声中,从一个乌烟瘴气的房间里陆续走出的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萎靡不振,有些人的脸上还贴着纸条,有些脑门上还画着半个猪头,可能是没擦干净留下的。

不用问都知道,刚才他们在干什么,肯定是打牌打的高兴,忘记开会这茬了。

“你们两个去吧会议室收拾一下,你们两个上去把窗户打开,你们几个赶快把脸给我弄干净了,像什么话!”常大牙吩咐了一大通,除了刚开始开门的二蛋和欧娃听从外,其他人站着动也没动。

其中还有人鄙夷的说道:“大牙,你他妈也就一临时的,还真把自己当队长了。”

“就是,没见局长大人带着人来了吗,这是准备下你的职了,还他妈高兴的屁颠屁颠的!”

“要干自己干去,上上个月的工资都没发,老子都快饿死了,哪有劲干活哦!”

......

众人七嘴八舌的借数落常大牙,来向李爽和张秉林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张局长看到常大牙控制不住局面了,习惯性的重重清了清嗓子,院子里一帮子大老爷们没有一个理会他的,张局长只好吼道:“干什么呢?都给我安静,谁在喧哗,我就开除了他!”

“安静,安静,这位是农业局的张局长,也就是我们的顶头上司!”

张局长上次来的时候,这是粗略的转了一圈就走了,很多人没有见过他,这时听常大牙一叫,这才安静下来。

“看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何体统,现在是周五,这才是早上十点半钟,不去外面执勤,怎么都窝在屋子里打牌呢?”

“局长大人,你忘了吧,是你叫我们等着你来开会的!”

“哈哈,就是嘛,不开会,老子还在抱着婆娘睡觉呢!”

“局长皇帝都不差饿兵,您先把工资给我们开了吧,要不哪里有劲出去执勤哦!”这些人是三句话都离不开工资的事情。

“张局长,会议室收拾好了,您看我们别站在院子里说话了,还是进去吧!”常大牙的话,算是解了张秉林的围,他有些汗颜的疾步而去,让他身边的李爽都有些跟不上了。

张秉林毕竟在执法队干过,也算见识过一些场面,他很快从刚才的那句纰漏造成的尴尬中恢复过来,一双眼睛阴翳的扫视着房间内的二十多人。

“今天,我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二队空缺了这么长时间的队长一职,终于有个人选,他就是我身边的这位同志,李爽!”本来下面一句应该是“大家欢迎”之类的话,但张秉林看着这些歪七扭八,坐没坐像,站没站样,好像一帮地痞一样的人,估计他们是欢迎不起来,干脆跳过这段,接着说道:“别看他年轻,但他的经验可一点也不必你们少!”他估计说的是李爽打架的经验,“我相信,在李爽同志的带领下,二队的工作会马上正常起来。”

张秉林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但和他预想的完全一样,一点掌声都没有,甚至连那个常大牙也没有意识到该鼓掌了。

张秉林深吸了口气压制住怒火,看来不给他们一些物质上的刺激,今天这台还真下不来了,他扯着嗓子再次说道:“同时我也告诉大家,由于前一阵子三位同事的突然牺牲,使得很多人都悲痛欲绝,为此耽误了一些工作,造成的大家工资直到今天还没有发放,我深表歉意!在此我宣布,工资会在李爽同志上任的同时,给大家发放下去!”

张局长话音才落,底下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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