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念念八年后再次踏上了C城的土地，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城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八年的时间，也会让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一点一点变得强大起来。
徐念念一边走一边打电话，步履匆忙。
“喂，我是徐念念。”
“徐总，您……”
“我已经下飞机了，”对面接电话的人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你现在立刻把我们部门每一个人的详细简历发到我的手机上，不用来接我了，你把公司的地理位置发给我就行了，回到公司我会立刻召开会议，你准备一下。就这样，挂了。”
徐念念干脆利索的安排好了一切，然后挂了电话。
顾哲安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的声音，脑子还没转过来。
看来传闻这次从美国调来的行政总监是个女魔头工作狂这件事是真的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会被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样子。
“苍天啊。”顾哲安哀号一声。
手机过了一分钟才传来信息的叮咚声，徐念念顺手打开，一边看一边走。
对面走过来几个人，徐念念正低着头皱着眉头看着文件，凭借着感觉往旁边躲了躲。
结果还是没能躲开，和对面走过来同样也在看手机的人撞到了。
人倒是没事，只是被吓了一下。
“对不起，没事吧。”徐念念先开口，毕竟是她走路没看路。
“没事没事。”对方是个斯斯文文的男生，他看了一眼徐念念，感觉特别熟悉。
“哎，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男生问了一句。
徐念念冲他一笑：“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继续往机场外走。
徐念念在国外不止一次见过这种搭讪方式，自然把刚才和她相撞的人归为了那一类。
“赵杨，干吗呢？快一点，老大这就下飞机了。”前面传来声音。
“哦，来了来了。”男生扭头看了一下徐念念的背影，他仔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看过这个人。
“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见过她啊，难道是上辈子不成？”赵杨一边嘟囔一边跟上了前面的两个人。
徐念念一到公司就开始开会。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结果徐念念这三把火差点没把公司的项目组给烧个彻底。
本以为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没什么威胁性，结果——
“明天我需要这个城市里近三年以来发展最快最好的公司的详细资料，和他们这几年来合作过的公司的资料，还有他们公司现在的运营情况和大致发展的方向。还有这个城市里基础强硬的公司的资料，都筛选出来。”
徐念念头也不抬，一边翻文件夹一边说。
“明天上午，送到我的办公室。”
……一片寂静
徐念念抬了抬头，然后扭头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助理顾哲安。
“明……明天？”顾哲安觉得徐念念可能是在跟他开玩笑，这些工作让他们在明天之前完成，这怎么可能？
“有问题吗？”
“总监，明天上午就要的话，这时间也太紧了吧，我们今天就是加班到晚上十二点也给你整理不出来啊。”总是有不怕死的人迎难而上。
就算被骂也总比累死强吧，那人心想。
“嗯。”徐念念点点头，会议室里，本来死气沉沉的每个人，眼睛在刹那间亮了起来。
“那就不要睡觉了。”徐念念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在开玩笑的感觉。
整个会议室的气压顿时下降了几度，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好了，明天下午给我送过来吧，最迟明天下午。这样总行了吧。”徐念念笑了一下。
她也知道，不能一上任就把所有人全都得罪，不然以后还怎么在一起工作，虽说她是在美国总部被调过来的，可是以她现在的年龄，坐在项目总监这个位置显然没什么说服力，更何况她又是忽然被调回来的，这个会议室里百分之八十的人八成都不认同她吧。
这个时候万一跟所有人都结下梁子，那她以后的日子就不用再混下去了，这个道理徐念念还是懂的。
多年来的职场打拼，把她身上的尖刺都逐渐磨平。
徐念念不知道的是，自己刚才短暂那一笑，眉眼弯弯，还带着少女的狡黠，差点没晃瞎办公室里男生们的眼。
“行吗？”徐念念看没人反应，就又问了一次。
“可以！”会议室里突然响起整整齐齐回答的声音，倒是把徐念念吓了一跳。
“那就散会吧。”
“那个，总监啊……”顾哲安在会议室所有人的眼神示意下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我们吧，是觉得，你看你今天刚到公司就开始工作了，是不是太辛苦了，不如我们今天晚上先给你开个庆祝会？”
“庆祝会倒是不用了，等这个项目拿下来，到时候我再请大家吃饭，好不好？”徐念念婉言拒绝了顾哲安的请求，她可不想一来到就让公司里其他部门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带着组员玩的花瓶。
徐念念知道，就算她是从总部调来的，但是在这个公司里嚼耳根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她一到这个公司的职位就比在这个公司打拼了很多年的老人要高。这肯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意。
这个项目，她必须拿下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个公司立足。
徐念念这次回国，美国那边是不同意的。
徐念念的工作头脑和能力都是一流的，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人才。
徐念念刚好得知国内公司这边在一个度假村的出购价格方面出现了问题，双方怎么也无法洽谈，进程已经搁置了一个多月。
她主动提出回国解决这个问题，见她请求回国工作的态度很强硬，一直带她的组长也觉得应该让她自己出来磨炼磨炼，就给了她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她必须把这件事情谈妥。
第二天下午，整个项目组刚刚把徐念念要求的文件整理好。结果快下班的时候，就又接到要开会的通知。
“所以，目前发展最好的公司是朝夕，基础强硬的公司是钟氏和乔氏。对吗？”徐念念看向会议室的众人，
“是的，虽说朝夕不如其他两家的基础强硬，它是这几年刚刚发展起来的，但它的势头很猛，发展也很迅速，前途可以说是无限的。”一位组员解释。
“难道你们不知道朝夕的背后是钟氏？”徐念念一边看着文件，一边问。
“他们这两年确实一直有合作，但是说朝夕是钟氏的子公司，这不太可能吧。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组内有人接话。
“朝夕的总经理叫什么名字？”徐念念再次开口问。
整个会议室里安静下来，没人会想着去查一个公司的总经理是谁，他们只是忙着去完成徐念念要求的有关于公司发展的事情。
“好像叫什么……什么素。”偌大个组里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来。
“你也没说让我们调查什么总经理啊。”会议室里有人小声地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已经足够让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听见了。
徐念念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样子应该是刚到公司。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念念笑了笑，自己以前刚进公司的时候不也跟她一样吗？
“朝夕，成立于2012年，总经理钟素，也就是钟氏大小姐。朝夕由她关管理，手下大都是他们那一届毕业的大学生。五年来他们公司从默默无闻到让整个商业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也成了许多公司争相合作的对象。至于钟氏，我们只要和朝夕合作，自然就等同于和钟氏有了合作。所以，我们公司这次合作的对象，定位朝夕公司。”
“你……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刚刚小声嘟囔的那个小女孩特别惊讶地看着徐念念，她以为徐念念只不过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的，所以才会得到公司的重视而已，其实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
“你叫……何青青对吧，”徐念念看过组内每个人的简历，她还是有印象的。
小姑娘更惊讶了，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徐念念。
“这里已经不是学校了，不是说老师让你做什么你就只做什么的，机会是留给有提前准备的人的，你懂吗？”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眼神已经从不屑变成了崇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想，她也好像成为徐念念这样的人。
顾哲安也很惊讶，他没想到徐念念竟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工作。这么看来她让她们加班整理的这些资料无非就是想看看他们的能力，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结果。
他看着正在讲东西的徐念念，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形的魅力，吸引着你的目光。
“好了，今天辛苦大家了，就到这里吧。”徐念念赶在下班之前散了会。
“顾哲安，你帮我联系一下朝夕那边的负责人吧，看他明天有没有空。”徐念念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说。
“行。”
……
“丁零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一双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接起了电话。
“喂。”
“喂，经理，MOS公司那边打来电话，问您明天是否有空，他们总监想要和您谈谈心有关于你们接下来是否要合作的事情。”
“哦？MOS的合作吗？”徐殊一只手拿着电话听着秘书的话，另一只手在电脑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MOS整个公司的资料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徐殊一目十行地看过去，手指无意识地在桌子上一下又一下的敲击。
“你让他们把地点定一下，然后发到我手机上。”
“好的。”
徐殊挂断电话以后，并没有关掉电脑，而是继续看着电脑上有关于MOS的资料。
然后再次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喂，怎么了老大。”电话很快被接起。
“MOS这个公司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他们是跨国公司吧，总部好像在美国来着，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跟我出去一趟。”
“现在吗？”
“对。”
徐殊直接让苏天开着车连夜带着他去一趟D市。
路上，徐殊的手机响了
“喂？嗯，我们来了D市，是关于合作的事情。”
“对，我去看一下，明天就能赶回去了。”
“嗯，知道了会注意安全的，放心吧。”徐殊挂断了电话。
“老大，是钟素姐吧。”苏天边开车边问。
“嗯。”
“唉，我要是也有这么一个女朋友就好了，生活上嘘寒问暖，工作上左膀右臂。老大，你俩在一起这都几年了，你还等什么啊，钟素姐这可就二十七岁了吧，她最好的青春可都是陪着你过来的，你到底什么时候求婚啊，兄弟们可还都等着喝你俩的喜酒呢。”
徐殊没有回答苏天的话，他看向窗外，钟素这些年为他做的他也都明白，可他也不知道，他到底一直在等什么。
他们最后到了一个酒店，定了房间。
“老大，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啊？不是说为了谈合作吗？”
徐殊伸手拉开窗户，看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空旷的土地，远处是一片海，看起来渺无人烟。
“唉，可惜了这么一块好地方，这要是个度假村，肯定有的赚了。”苏天也凑了过来，一边看一边说。
“嗯。”徐殊点了一根烟，看向窗外。
看来，这次MOS真的放了一条大鱼，不过不知道，这拿鱼竿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去找钟氏那些大公司，而是来找自己这个小公司，还是说，他们其实已经知道了朝夕的背后是钟氏这件事情。
那根烟，徐殊一口也没吸，只是站在窗前，任由它在自己的手里燃烧，化成烟，被风吹散。
第二天一大早，苏天就被徐殊喊醒，又回了C市。
“不是说来谈关于合作的事情吗？怎么忽然又回去了？”
“已经看完了。”
“你是说，昨天那块地？”苏天的眼睛亮了亮。
“对。”
“那可真是一块好地啊，不过老大你是怎么知道D市有这么个好地方的？难道是MOS……”苏天在做生意这方面也有着相当大的天赋，不然他也不会一毕业就被徐殊招到了公司。
“MOS他们昨天打来电话，说要跟我们合作这块地。”徐殊看着窗外飞快向后移动的景色，淡淡地说。
“你是说，这块地是MOS的？不过，这块地应该有人争抢着要吧，他们为什么会主动联系我们公司呢？”
“先去看看吧。”徐殊眯了眯眼睛，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打的什么牌。
徐殊如约赶到了事先约好的地方，是个咖啡馆。
看到信息的时候，徐殊挑了挑眉毛，不错，不是什么吃饭的酒店，也不是酒吧。他喜欢对方选择的这个地方，安静，适合谈事情。
到了咖啡馆，推门进去，发现约好的地方已经坐了人。
是个背对着自己的女孩子，烫成波浪的头发散在肩上，白色的一字领底衫，包臀的黑色半身裙，贴身的设计让她的好身材一览无余。
她正扭着头看向窗外。
徐殊踱步走到她的身后，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马路上有两个情侣好像正在吵架：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扭头就走，男孩一把拉住她拥进怀里，女孩突然笑了，摇了摇头。
“久等了。”徐殊忽然出声。
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徐念念很明显被吓到了，手一抖，咖啡洒在了桌子上。
徐殊很明显没想到徐念念反应这么大，
“不好意思啊。”徐殊想拿纸巾帮徐念念擦，
徐念念也刚好伸手去拿桌子上的纸巾，两个手碰到了一块，徐殊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行了。”徐念念连看都顾得上看徐殊一眼，直接拿着餐巾纸擦桌子。
徐殊听到徐念念的声音明显的一愣，他下意识地看向徐念念的脸，徐念念正低着头擦桌子，垂下的长发遮住了脸。
“总监，资料拿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徐殊的身后传来，徐殊压下心脏的跳动和内心忽然升起的想法，转身看向来人。
“您就是朝夕这次负责的经理吧，我是顾哲安，总监的助理。”顾哲安伸手，
徐殊也伸手，“你好。”
两手相握。
“还希望这次能够合作，这是我们的总监。”顾哲安指向徐殊的身后，徐念念已经擦好桌子，站了起来。
徐殊转身，四目相接。
两颗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徐念念的笑僵在了脸上。
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最后无力地垂下。
时间静止。
徐念念回国之前想过无数次与徐殊相见的时刻，他们或许在某个路口偶然碰见，或许在某次商业活动遇到，或许在以前熟悉的地方见上一面，可是徐念念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他相见。
他是……朝夕的经理？
他为什么不在徐氏呢？
无数的疑问在徐念念的心底升起。
徐念念在国外这些年完全让自己隔绝了有关于徐殊的任何消息，她怕他看到任何有关于他的消息，她都会忍不住，忍不住回国，忍不住去见他。
圣经里说:爱是恒久忍耐。
在没做好绝对的把握之前，她不能回来。
如果徐念念稍微对徐氏有一点关注的话，也许她就会明白当年徐殊为什么送她出国，也许后来事情就不会变得那么糟糕，也许他们就不会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错过。
徐念念下意识的攥紧自己的左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顾哲安也看出这两个人之间的不对劲，这两个人的眼神里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难道这两个人之前认识？
“你好，我是MOS总监徐念念。”徐念念重新笑了笑，又抬起右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勉强。
徐殊面无表情，冷笑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握徐念念的手，他就那么盯着徐念念的眼睛，像是想要把她看透一样。
顾哲安觉得这个氛围很是微妙，他想要开口，可是又不敢开口。
看着自家总监一直伸出的右手，他往后退了两步，他忽然来了兴趣，想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握一下手吗？”徐念念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可是还是努力的保持着那个笑容。
徐殊垂下眼眸看了一眼徐念念的手，
“我觉得还是不必了。”他转身就走。
“不要走。”徐念念伸手拉住了徐殊的衣服，
苏天停好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姑娘拉着自己老大的衣服，旁边还站着一个明显在看戏的男人。
“老大”苏天走了过去，“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眼睛看看徐念念的手，又看看徐念念的脸。
这姑娘这么漂亮，难道是MOS那边派来的，想用美人计？
“徐总监，还不松手吗？”徐殊的声音在徐念念的头顶响起，声线中有的只是冷冰冰的语调。
徐念念一点一点地松开自己的手。
“我想，我们公司暂时还没有和贵公司合作的意思，打扰了。”徐殊大步流星地离开，头也不回。
苏天一头雾水的小跑着跟上了徐殊。
留下失魂落魄的徐念念，徐念念跌坐在椅子上。
顾哲安本来想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结果他看到徐念念低着头，她脚下的地板上出现了一滴水，一滴又一滴，很快消失在地板上，留下了一片水渍。
顾哲安在一旁拿了纸巾递了过去，徐念念没有接，她捂住了脸，肩膀不停地耸动着，低低的呜咽声传进了顾哲安的耳朵里。
顾哲安忽然开始心疼这个女孩子，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吧。
他明明看到那个男人转身后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虽然稍纵即逝。
顾哲安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地在徐念念的背上拍了拍。
走出咖啡馆，苏天去取车。
徐殊扭头看了一眼咖啡馆里刚才自己站着的地方，透过玻璃，他看到那个女孩捂着脸，肩膀在微微的耸动。
她旁边的男人正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好像在给她安慰。
徐殊的心情愈发的烦躁，他坐进苏天开过来的车子里，点了一根烟。
“老大，不要……”在我的车里抽烟吧，苏天扭头看到徐殊冷冰冰的表情和眼神，瞬间把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
苏天默默地打开了徐殊那边的车窗，却又立刻被徐殊关上。
“操”苏天在心里骂了一句，他家老大这是哪根筋不对了，可怜了我的车，今天要饱受尼古丁的摧残。
苏天又打开了自己这边的车窗，发动车子打算回公司。
“先别走，去路那边。”
苏天只好默默地把车开到路的对面。
徐殊的眼睛看向窗外，苏天顺着徐殊的视线看过去，路对面是那家咖啡馆。
老大这是在看什么？他看到刚刚他们离开的地方，那个女孩子和那个男人还在那里，女孩子捂着脸好像在哭。
难道老大是在看那个女孩子？
过了很久很久，天气慢慢变暗。苏天都快要睡着了，徐殊的脚下丢了一堆的烟头，苏天除了心疼，连开口都不敢开口。
徐殊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透过玻璃，看着咖啡馆的方向。
整个车里满满的低气压。
徐念念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到她抬头的时候，天气已经快要黑了。
顾哲安还在一旁陪着自己，
“对不起啊。”徐念念用纸巾擦了擦脸，两个眼睛都肿了起来。
“没事，先去洗洗脸吧，洗洗脸以后带你去吃点东西，都这么晚了，你一定饿了吧。”顾哲安没有问徐念念为什么哭，他什么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有些话，如果当事人不愿意主动说出口，你问再多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饿，你先走回去吧，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改天再请你吃饭吧。”
“用不用我送你回家？”顾哲安问。
“不用。”徐念念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那好，那我就先走了。”顾哲安知道徐念念虽然难过，但她还是很理智的。
顾哲安走后，徐念念也走出了咖啡馆。
她并没有开车，也没有打车，而是顺着路慢慢地走。
“下车。”徐殊忽然开口。
“啊？”苏天一直在打瞌睡，意识还有点朦胧。
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车门下了车。
“你自己打车回家吧，车我开走了。”徐殊扔下一句话就发动了车。
“老大我钱包啊，还在车上。”留下看着开走的车忽然反应过来的苏天。
钱包从车里被扔了出来。
苏天看着开走的车，快走了两步捡起了自己的钱包。
欲哭无泪。
徐殊开着车跟在徐念念的身后，徐念念走得很慢，徐殊也开的很慢。
徐念念并没有发现一直有辆车跟着她，她的脑中全是她今天下午看到徐殊的画面。
一波一波的疼痛从胸腔里传来，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左手的指甲再次嵌进自己的手心里，疼痛让她的意识暂时的清醒了一点。
徐念念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她伸手扶住了路边的路灯，坐到了路灯下面的长椅上。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路上的行人逐渐减少，路灯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折射到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徐念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Hello。”薛林刚刚起床，忽然看到一个来自国外的电话，一猜便知道是徐念念。
小姑娘还知道给我打个电话，薛林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
“喂。”徐念念的声音很虚弱。
“嗯，念念你怎么了？很难受吗？”薛林听出了徐念念声音的不对劲。
“嗯，我见到他了，他扭头就走。怎么办，我好难过，我的心里很难受。”徐念念说着，眼泪就又要流下来。
“念念你听我说，你先不要想这么多，就算你的哥哥现在不理你，可是你忘了吗？你这次回去是为了什么，只有等那件事情真相大白了，哥哥到那个时候肯定会原谅你的，相信我，好吗？”
“会吗？”徐念念小声地抽泣着，
“当然，我可是心理医生你忘了吗？你哥哥心里的那道坎，只要你帮他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所以你要加油，不要动不动就往痛苦的方面想，好吗？”薛林一点一点地疏通徐念念心里的郁结。
“好，我会加油的。”徐念念擦了擦眼泪。
薛林吐了一口气，徐念念现在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如果不把她说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你无法想象一个抑郁症的人会对自己作出什么事情。
徐念念每次在这个边缘的时候，心性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薛林每次都是温声细语的去哄她，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有用。人在心性脆弱的时候，需要的不是你和她强硬的讲道理，而是耐心地安慰。
“你那边现在是早上吧。”
“对啊，还没吃早饭呢，你呢是不是快要睡觉了？”
“嗯。”
“那就赶快睡觉吧，做一个好梦，晚安。”
“晚安。”
徐念念挂掉电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感觉心里好受了不少。
站起身，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
她没有发现，在路灯的旁边一直停着一辆车，她更没有看到，车里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有痛苦，也有想念。
徐殊看到徐念念好像紧皱着眉头，好像很不舒服的扶了一下路灯，然后坐在下面的长椅上，他差点就打开车门下车。
理智及时拉回了他的动作。
然后他看到徐念念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脸上的表情慢慢地没有那么难过。
挂了电话以后，徐念念站起起身继续往前走，他开着车再次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直跟着她，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在徐念念面前表现得越冷漠，他的心里就越难过。
他停下了车，看着徐念念走进了一栋别墅，很快的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亮起了灯。
灯亮了整整一夜，窗外的车也停了整整一夜，被点燃的烟头，在黑暗里一亮一灭。被扔到一旁的手机也在不停地震动，屏幕一直亮着，直到关机。
第二天刚到办公室，门就被人推开。徐殊抬了一下头，钟素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了进来，每一步又稳又快。
一头利索的短发，一套职业的黑色裙装，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即干练又性感。
“我听苏天说你昨天一直在忙和MOS合作的事情，这次谈的见面怎么样？”
徐殊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果然关机了。
“不好意思，昨天没有听到你的电话。”
“没关系，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问你关于这次合作的事情。”钟素笑的坦然。
“掰了，他们公司不适合我们合作。”徐殊看着桌子上秘书刚送来的咖啡说。
“那行，掰了就掰了吧，反正又不是没人找我们合作，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钟素看了一眼徐殊的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
手机铃声响起。
钟素看了一眼：“那我先回去了，你注意点不要太累了。”
“嗯。”
钟素边外出边接电话：“喂，爸。”
徐念念起床的时候，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念念，我也回来了。
发件人是乔钰，徐念念有点惊讶。
她想了一下，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手机扔在了一旁，进了洗手间。
“欢迎。”
乔钰看到徐念念回的消息笑了笑，这丫头还是这么干脆利落，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顾哲安到徐念念办公室的时候，徐念念已经到了。
除了眼睛有点肿以外，完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好像昨天在咖啡馆哭得昏天暗地的那个人不是她。
顾哲安自然也不会开口再提这个事情，他把昨天有关于合作的文件放在徐念念的桌子上。
“早，吃早饭了吗？我带了要不要一起？”顾哲安问。
“不用了，我吃过了，谢谢。”徐念念一边看电脑一边说。
徐念念快速地浏览着电脑上的网页。
徐氏，董事长徐辰跃。
徐念念眼皮跳了一下，忽然之间有了一个想法。
徐念念给顾哲安打了个电话，让他进来一下，顾哲安很快的推门进来。
“我听说后天乔氏老爷子八十大寿，不知道他有没有请我们公司呢？”
顾哲安立刻明白了徐念念的意思。
“寿礼准备什么？”顾哲安问。
晚上，无数的名车停在了乔氏大宅的门前，徐念念从车上下来，伸手挎住了顾哲安的胳膊。
徐念念本身个子就有170，今天又穿了接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跟身边180的顾哲安几乎差不多高。
她今天穿了一条长长的黑色流苏裙，低低的领子几乎暴露了她的事业线，脖子上带了一条细细的银色项链，露出精致秀气的锁骨跟香肩，如瀑的长发散落到腰间。
顾哲安去接徐念念的时候，看到她这副装扮，立刻吹了个口哨：“美女，去哪儿？”
说着还冲着徐念念挑了下眉毛。
进了屋内，徐念念一眼就看到被人群围着祝贺的乔老爷子。
这种生日宴会，说白了其实就是商业圈的一次聚会。公司与公司间的交流，徐念念这次来，就是想把自己手里有的那块地的消息散播出去，就凭那块地的位置，她就不信，这么大一块肉，会没有人来争抢。
徐念念在国外的时候，带她的组长欣赏的就是她这种敢做的能力，她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做事拖泥带水，她更不会打无准备之仗。
徐念念看了看乔老爷子旁边站着的人，挑了挑眉，看来现在过去最好不过了。
“爷爷。”徐念念扭着自己的水蛇腰走了上去，瞬间吸引了一波人的眼光。
顾哲安看着那些男人如狼似虎的眼光，“啧啧”了两声，摇了摇头。
外面看上去人畜无害，可是从她这两天来做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个决定来看，顾哲安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当然，还是要除了昨天下午那件事。顾哲安眯了眯眼睛，看向宴会的另一边，另一边钟素和徐殊正在和一个公司的老总交谈。
这个男人有着接近于190的身高，比周围的人都要高上那么一点，在人群中显得很扎眼。
徐殊正说着话，忽然觉得有人的目光正看着自己，他扭了一下头。
与顾哲安目光交汇，顾哲安朝他举了举酒杯，徐殊冲他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扭过头继续交谈。
顾哲安忽然就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回到家百度的那些内容。
徐殊，五年前和钟氏之女钟素合开公司。取名朝夕。但吸引顾哲安的不是这条，而是徐殊的另一重身份，徐氏前任董事长的儿子，现任董事长的侄子。
但是自从他和钟素建立了公司，他并没有和徐氏合作过，反倒是抢了徐氏几单大的生意。
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关于家族企业的报复大戏。
那徐念念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呢？顾哲看看向另一边。
徐念念已经走到乔老爷子的身边。
“爷爷。”徐念念甜甜地叫了一声。
乔老爷子上下打量了徐念念一下：“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都长这么大了。”
“爷爷这你都认不出来了，这是徐家的小姑娘徐念念。”一旁的男人接口。
徐念念暗暗挑了一下眉，自己走了八年，这里竟然还有人认识自己？
徐念念笑眯眯地看向说话的人，眼神深处带着一丝的锐利。
对方穿着深灰色的西装，一双似笑非笑的丹凤眼，五官英挺，那是一张秀逸清俊的脸。可是徐念念的记忆里并没有这张脸。
徐念念打量着对方，对方也正笑看着徐念念。
“原来是念念啊，真是好久不见你了，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呢，真是女大十八变啊。”乔老爷子笑着夸赞徐念念，徐念念一边笑，一边微微红了脸颊，尽显小女儿姿态。
其实徐念念不过也就见过乔老爷子一面而已，还是当年徐母带她去公司给徐父送饭的时候见到的，当时乔氏刚好跟徐氏有合作，就那么见了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鬼才会记得。
可是这就是商业圈，认不认识无所谓，毕竟她可不是来认亲的。
“原来是念念啊，真是变化很大了，连叔叔都没有认出你呢。”身边出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徐念念听到这个声音，眼神闪过一丝厌恶。
“叔叔？”徐念念的声音里带着疑惑，扭头看向旁边的中年男人。
男人满面油光，大腹便便，活脱脱的一个暴发户的形象。
“看，这就把叔叔忘了吧，你小时候我还经常去大哥家，你还跟在我后面叔叔、叔叔的喊我呢，你忘了？”
“哦——”徐念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看着我走了那么多年，都快要不记得叔叔了，多亏叔叔还记得念念。”徐念念笑的无辜又可爱。
“不过，乔大公子怎么会认识我们家念念呢？”徐辰跃笑呵呵地问。
“当然是有人跟我说过她了。”乔雄一边笑着看着徐念念一边说，那笑容让徐念念很不舒服。
“那不是，来了。”徐念念顺着乔雄的眼神往楼上看。
乔钰穿了一身得体纯手工制作的阿玛尼黑色西装，并没有打领结，白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那张脸，阳刚的线条又掺杂着柔和的气质。
让人一眼看上去便移不开眼睛。
他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徐念念。
乔钰并没有急着和徐念念打招呼，他下了楼梯，径直朝着乔老爷子走去。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谢谢我乖孙子。”老人家哈哈大笑。
乔钰又陪着乔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再转身时，徐念念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乔钰也不急着找，而是端了一杯酒，边喝边笑着和那些走上前来的公司老板说话。
徐念念这会儿正在一个昏暗的角落里坐着，手里端着一杯红酒小口小口地喝着，眯着眼睛看大厅里的人，并没有想出去和任何人交涉的意思。
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所，每个人表面上看上去都是笑嘻嘻的样子，可是谁知道笑嘻嘻的背后是什么呢，商场上，可没有那么多的真心。
成人的世界，只有利益，人和人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
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不需要再露面了，剩下的交给顾哲安就行了。
“念念？”一个声音低低地喊了徐念念一声，带着些许的试探。
徐念念扭了一下头，一个女孩子正看着她，眼神里还带着一点疑惑。
看到徐念念扭过头来，那个女孩子眼睛里的疑惑立刻消失了，转而被惊喜代替。
“真的是你啊，我刚刚还以为认错了人，徐殊也真是的，你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也好歹让我请你吃个饭啊。”女孩子走过来挽住了徐念念的胳膊，非常热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天。”徐念念一边回答一边飞速的转动大脑，她对眼前这个热情的女孩子没什么印象。
“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我高中和你哥哥是隔壁班，我还拜托过你帮我给你哥送过情书呢。”
送情书的人多了去了，我怎么能都记得？
“徐殊。”女孩子朝后方喊了一声。
“怎么了？”徐殊朝这边走了过来，他并没有看到徐念念，徐念念站的地方刚好被一盆植物挡住。
徐念念身子瞬间僵硬。
徐殊走过来的时候才看到徐念念，就算他已经猜到今天会遇到她，可是在真正遇到她的时候，心脏还是止不住的砰砰跳动，看了一眼后立刻移开眼睛。
他的小姑娘还是长大了。
钟素很自然地走到徐殊旁边挽起他的胳膊，徐念念的眼神闪了一下，表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左手指甲又在不自然间嵌进了手心里。
“有空一起吃个饭吧，”钟素笑着对徐念念说，然后看向徐殊，“徐殊好不好？”
“随你。”徐念念怎么看怎么觉得徐殊看钟素的眼神里充满了宠溺，自己就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两个。
徐念念想走，可是怎么也迈不动自己的脚，她一直看着徐殊，而徐殊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
“念念，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只手搭上徐念念的肩膀，徐念念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乔钰，好久不见呀。你和念念认识？”钟素和乔钰小时候也算是在一块儿玩过几次，后来乔钰出了国，也就再没了联系。
乔钰点了点头：“这是我师妹。”乔钰伸手揉了揉徐念念的头发，徐念念往一旁不着痕迹地移了一下，躲开乔钰的手，顺带着白了他一眼。
徐殊和乔钰两个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眸子里涌动的是男人之间的较量。
乔钰先移开了眼神。
“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回见了你们。”乔钰边说边拉起徐念念的左手，把她的手指分开与自己十指相交。带着她去了宴会的另一边。
徐念念任由着乔钰抓着自己的手，并没有挣脱。
“没看出来这两个人原来也有小猫腻啊。”钟素看着两个人离开，“看他对你妹妹还挺上心的，这两个人还挺般配的，你说是不是？”
回答钟素的是长长的沉默，钟素扭头看了一眼徐殊，徐殊并没有看徐念念和乔钰，他正低着头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酒，缓缓地晃动着酒杯，低垂着眼睑，看不清楚他眼中的情绪。
钟素的脸色暗了暗，不过她立刻调整了过来：“跟你说话呢。”她挽着徐殊的胳膊晃了一下，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小情侣在撒娇。
“那是乔家二公子？听说这次回来要接手乔氏的部分股份？”徐殊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胳膊从钟素的手里移开。
“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他以前也和我们一个学校，不过八年前忽然退学出国深造，然后就没了他的消息。这又忽然回来，一回国就接手了乔氏旗下的一个分公司，看来是有备而来了，乔氏又多了一个竞争者了，不过与我们关系不大。”
“看来并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学无术啊。”徐殊看着不远处的乔钰，正拿着纸巾给徐念念擦手，徐殊握住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
另一边。
乔钰拉着徐念念到了放糕点的地方，立刻松开了自己的手，伸手在一旁拿了纸巾。
他拉起徐念念的左手，徐念念往后收了一下，但被他紧紧拉住了。
“伸开，我看你手心。”
徐念念一动不动，眼神没有焦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现在就过去打他一顿你信不信？”
“你凭什么打他？”徐念念听到这句话才有了反应。
“你说为什么？伸开手。”
徐念念伸开了自己握着的左手。
手心到处都是用指甲弄的伤口，新旧交替。密密麻麻，狰狞恐怖。
有几个地方正微溦往外渗着血。
乔钰拿着纸巾给徐念念仔细地擦着，徐念念往后缩了一下手。
“怎么，你还怕疼？”乔钰的语气听起来特别不屑，眼神里却都是心疼。
他刚才正和人在聊天，忽然间瞥到徐念念站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她的面前站着徐殊和钟素。
徐念念站在那里显得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啊，我还有点事情，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咱们有空在一起出来聚聚。”说完这句话，乔钰就大步流星地朝着徐念念那边走过去。
徐念念回到家里，直接踢掉高跟鞋，赤着脚走到卧室里，连妆都没卸，直接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钟素的手放在徐殊的胳膊上和徐殊看向钟素时，温柔宠溺的眼神。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拥有过这样的眼神。
徐念念从**坐起来，打开床柜的抽屉，拿出一瓶药，吃了两颗后再次躺下。
或许是因为吃了药的原因，她很快睡着了，但是却反反复复的在做梦。这一梦，就梦到了十年前。
启兴中学是市里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上到每一位老师下到每一颗地上的石子，全都是精挑细选，可以说是精品中的精品，与之对应的自然就是它那让人望而止步的学费。高门大户出生的公子哥，暴发户的千金，明星的二代都往这里送，能在这里就读的学生大概只有一个特点，就是家里出了有钱还是有钱。
徐念念和徐殊自然也在这所学校里，徐殊从小就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徐念念上高一的时候徐殊已经跳级到了高三。
徐殊面临高考任务重，每天都到了很晚才放学。徐念念也不着急，每天放学后就去学校门口巷子的一家奶茶店里买上两杯珍珠奶茶，然后去到高三的楼上，在楼道里放置的座椅上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徐殊下课。
那天下午，她还是像往常一样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徐殊下课。钟素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她把手里的一堆零食递给徐念念。
“诺，请你吃东西。”
徐念念正写着数学题，大脑飞速的运转，眼看就要出结果，忽然被打断，脸色自然不会好看。
女孩子显然没想到徐念念会这么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刚刚的动作太不礼貌，她的脸飞快地红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写作业，我以为——”女孩子没再说下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关系，有什么事吗？”徐念念可不觉得这姑娘就是特地来给自己送东西吃的。
她们并不认识。
“你是徐殊的妹妹吧。我想让你帮我把这个给他。”
姑娘把手里的一封信塞到了徐念念的手里，没等徐念念反应过来就跑掉了。
徐念念看着姑娘跑掉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信封。
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钟素。
两天后，果然不出徐念念所料，自己的露面没有白费。
“总监，徐氏打来电话，说想跟您谈一下有关于D市那块地。”办公室里，徐念念的面前站着顾哲安。
这么快就来了？
她早就知道了徐氏的现状，在徐辰跃管理徐氏的这八年，徐氏恐怕已经逐渐变得财竭力尽，就像是强弩之末。徐辰跃本来就没有管理企业的能力，这也是当年为什么徐老爷子会把徐氏交给徐晖而只是让他做一个人事部经理的原因。
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
徐辰跃这次来找自己应该就是想借着自己这层关系，把自己负责的这块地拿到手，挽救一下早就负债累累空有外壳的徐氏了。
“让他在会议室等我。”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徐念念才到会议室，就好像是匆匆忙忙赶过来的一样。
让徐念念惊讶的是，这次来的人竟然是徐佳诚，徐辰跃的儿子。
那个在自己的记忆里内向害羞，总是会对自己温温柔柔笑的男孩子。
没想到他竟然会踏入商业圈？
徐念念暗暗叹了口气，她觉得徐佳诚根本就不适合商业圈这个人心险恶的地方，毕竟这个男孩子在自己的心里留下的记忆都是很单纯善良的一面。
“不好意思，刚刚在开会。”徐念念略带歉意地笑笑。
抱歉倒是真的，如果她知道是徐佳诚过来的话，也许就不会让他等这么长时间了。
刚好送资料过来的顾哲安抬眼看了一眼徐念念，后者好像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如果他刚才没有看到徐念念在办公室里坐着喝了一个小时的咖啡的话，他也会就真的会相信这句话了。
女人啊，真的是一种不能相信的生物。
“没事，好事多磨嘛。”徐佳诚笑着说，完全没有一点介意的样子。
“我们公司研究了一下你们手里的那块地。这是我们整理的有关于如何开发的资料，你看一下。”徐佳诚把手里的文件递给徐念念。
这么快就拟定了一份文件？徐念念有点不敢相信，就算是自己也做不到这么快，这更像是有备而来难道他们之前已经知道了有关于这块地的消息？
徐念念心中掠过各钟猜测，表面却看不出有任何的变化。
“好。”徐念念伸手接过文件，仔细地看着。
徐佳诚看着低头看文件的徐念念，清晨的光很柔和的透过会议室的窗户洒进来，淡黄色，照着徐念念的脖颈，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睫毛，眉头，额头，刘海。
八年前她的离开曾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没想到八年后，她会坐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着和自己说话。
那个笑容，和记忆重叠。
徐佳诚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看自己手里的文件。
人贵有自知之明，就算情感上控制不住，现实也能让人心灰意冷。
徐佳诚清楚地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孩子，永远不会属于自己。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明白。
徐佳诚比徐殊大上一岁，徐殊读高三的时候，徐佳诚还在高二。过年的时候，一家人聚在徐氏老宅过年。
他上楼叫爷爷吃饭，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爷爷爽朗的笑声。
“好，我乖孙子真是好样的，今年全省演讲比赛又拿了第一，真给我长脸。你呀，可比你哥哥强多了，他每天只会死读书。也罢，这样我也放心了，咱们徐氏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里面后来说的什么徐佳诚没有去听，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
这样的话，他不止听过一次，从父母那里，从朋友那里。父母骂他不够争气，朋友笑他没有能力，怎么都不如弟弟。
一顿饭，食不知味。
徐佳诚吃过饭一个人坐在别墅的后花园里的秋千上，眸色深沉。
“佳诚哥，你在看星星吗？”徐念念从他的背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坐到他旁边的秋千上。
她的腿因为爬山的时候摔到了，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好美啊。”徐念念抬头看着天空说。
徐佳诚也抬了一下头，确实很美，一颗又一颗的星星，布满了整个天空。
“我呀，最喜欢星星了。它们虽然不像太阳的光那样耀眼，但也不像月亮的光那样需要借助太阳。它们都是散发着自己的属于光。据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颗星星，不知道我的是哪颗？”
徐佳诚扭头看了一眼徐念念，小姑娘仰着头，脸蛋因为天气太冷而被冻得红通通的。
徐佳诚一瞬间失了神。
“念念。”徐殊站在别墅的门口喊了一声。
“哎，我在这儿呢哥哥。”徐念念扭头回答。
“你们俩怎么跑出来了，冷不冷？”徐殊走了过来。
“不冷，你看。”徐念念指着天空让徐殊看。
徐殊抬了抬头，
“黑盘银棋，夜夜如此，布局万千，不见终始。”
“啊？什么啊？”
“猜猜是什么？这是一个谜语。”
“星星。”一直没开口徐佳诚说，
“黑盘银棋，夜夜如此，布局万千，不见终始。”徐念念又念了一遍，
“真的是，没想到徐殊徐大少爷了解的还不少。”
“你没想到的多了去了，走吧，回去了。”
“你背我，我腿疼。”徐念念耍赖不肯走。
“好。”徐殊蹲下，徐念念一瞬间笑地眯起了眼睛，乖乖地趴到了徐殊的背上。
“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徐佳诚并没有和他们一块儿回去。
他看着徐殊背着徐念念的背影，想到刚刚徐念念看着徐殊笑的眉眼弯弯的样子，和徐殊看向她满眼宠溺的样子。
“你的眼睛里也有星星，可惜它并不属于我。”
徐念念一条一条的读完了整个文件，徐氏给出的价格很合理，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就后期改造问题让徐念念皱起了眉头。
“你们要把这儿打造成影视基地？”
“对。”
“为什么不是度假村？你要知道那块地的地理位置，如果能改造成度假村的话，每年在各个假期的收入绝对可观。”徐念念猜不透徐佳诚的意思。
“确切地说，我们要做的是度假影视基地二合一。你别忘记现在是网络时代，度假村的生意只是在假期暂时让你满意，可如果作为一个电影拍摄基地的话，一年四季没有一个时间会是淡季。”
徐念念愣了一下，徐佳诚的这个计划确实比开发成度假村听起来更有利益。这是一个很大胆的一个想法。因为他对应的，是更大的风险，如果没有剧组愿意过来取景怎么办？当然如果真的要开发成影视度假二合一的话，成本也需要的更高。以目前徐氏的经济，绝对拿不出这么一笔资金来投资，那么对方的意思到底是……
“想必你对徐氏的现状有了了解。我们公司希望的是MOS能够入股这次开发。”徐佳诚好像看出了徐念念的疑惑。
徐念念想了一会：“那你不怕我看了你们公司的设计案以后拒绝你们，然后找一个有经济能力的公司合作？”
“不会的。”徐佳诚很自信。
“为什么？”
“因为你是徐念念，你姓徐，生意场上讲不得情义。如果你不想要止步于眼前的位置，那么徐氏就是你最合适的那颗大树，他会帮你，扶摇直上。这次，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徐念念眼皮跳了一下，她觉得这个徐佳诚好像跟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不争不抢，凡事都顺其自然徐佳诚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他，眼中有着**裸的欲望。
对权利，对金钱。
自己是想到徐氏肯定会借着自己这层关系来谈的。但是他没想到徐佳诚会开出这样一个条件。确实，单单对于她自身来说，这个条件，她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徐念念并没有给徐佳诚确定的答案。
“我会和组里的人讨论一下，到时候再给你答复。”徐念念合上文件夹。
“好。”徐佳诚微微一笑，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他刚才说的那个条件。
就算是他眼前的这个徐念念，就算她以前再不谙世事，可她最后不也踏进了这个圈子，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圈子，在这个圈子里，在一家不属于自己的公司里，拼的不是你的能力，而是你的背景。
在徐佳诚心里，他和徐念念是一类人。因为被逼无奈，所以只好妥协。
那天晚上她的出现，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阴霾灰暗的日子里，是她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争取的感觉。
就算明知道得不到，也想要去争取。
就像昨天听到父亲说他在宴会上见到徐念念的时候，自己的心忽然怦怦直跳。
因为疑惑徐念念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上网查了一下。
徐念念，MOS最年轻的总监，从美国总部调回。
简简单单几句话，交代得清清楚楚。想到她那双如星光的眸子，再想到在一个公司里尔虞我诈的诡计。
她竟然会选择这条路。
他的心里忽然涌出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用了两天的时间，赶出这份策划案，然后赶过来，他迫不及待地见到她。
与其说想让她把徐氏作为乘凉的大树，倒不如说，他想一个人护她周全。
“走吧，请你吃饭。”徐佳诚开口。
“好。”徐念念也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接受。
“进来。”徐殊的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噼里啪啦地敲击着电脑。
“徐殊，MOS那边好像要跟徐氏合作。”钟素走了进来。
徐殊的手顿了一下：“是吗？”
“我查了一下，MOS的那块地的确不错，你为什么就不考虑一下呢？难道你要让徐氏拿走这个机会？如果我们拿到块地的话，这可能就是压死徐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徐殊没有回答钟素的话。
“既然你不愿意去谈这个合作的话，那我去好了。”钟素扔下一句话走了出去。
徐殊看着电脑屏幕，长久的出神。
钟素回到办公室立刻给苏天打了电话。
“你和赵杨还有CC他们整理一下有关于你和你们老大上次和MOS的那次合作文件，尽快发给我。”
“怎么了？不是不做了吗？”苏天很诧异，他忽然想到上次老大见到MOS总监的样子，“这次合作不是老大负责吗，现在怎么又要换成钟素姐你了？”
“行了，你别问了。文件发给我就行了，以后这个合作由我来负责。”
“好，那我整理出来就发给你。”
“尽快。”
钟素挂断电话，动了动鼠标，在电脑键盘上敲下几个字。
看着电脑屏幕上出现的照片，她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
“果然，还是因为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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